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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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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

江來有剎那的恍惚。

秦郁上比他要高,江來微仰著頭,從這個角度看去,秦郁上下頜的輪廓竟與江棠承有幾分相似。

江來被這個認知驚到,旋即又被手臂傳來的力道拉回神智。

秦郁上生怕人跑了似的,箍住江來的手臂。他眉眼深邃,帶著成熟男人的穩重和克制,即便這個時候也只是環住江來的手,生怕弄疼對方。

三杯紅酒根本不足以讓他失去理智,實際上除了身體的燥動外,秦郁上神志清晰,現場背段詞都沒問題,但在江來說出“殺青快樂”四個字時,他理智走失,以至於慌不擇路,問出了“我手帕呢”這樣荒謬的問題。

開弓沒有回頭箭,秦郁上硬著頭皮:“晚宴那天我給你的手帕呢?那塊手帕對我很重要,請還給我。”

江來怔了怔。

原以為晚宴那晚對兩人來說是不堪回首的尷尬,沒想到秦郁上主動提及。

手帕還好好在他衣櫃裏塞著,江來張了張口,話到嘴邊又一轉念:“既然重要,為什麽還要給我?”

秦郁上語塞,呼吸似乎加重了一瞬。

江來說:“我以為你不要了。”

所以呢?

秦郁上聲音壓到極低:“你丟了?”

江來擡眸同他對視,漂亮的丹鳳眼中一派淡定:“我先問你的,難道不該你先回答我?”

說出口的剎那,江來暗自心驚。他一直是結果導向思維,遇事下意識思索最佳解決方案。

他完全可以對秦郁上說,那塊手帕還在他的衣櫃裏,他會在殺青回家後洗幹凈還給對方,如果秦郁上著急,他甚至可以連夜回去取一趟。

協商好後,他會返回包間等待宴席結束,然後回酒店陪江棠承睡覺。

而不是以這樣暧昧的姿勢,站在隨時可能有人進來的洗手間,扯這些有的沒有。

秦郁上同樣嘗到了作繭自縛的滋味。

他能怎麽回答,說剛才那句話是胡扯,那塊手帕根本一點不重要,同款不同色的他還有十幾條,還是承認江來比手帕更重要?

兩人都有些騎虎難下。半晌,秦郁上松開手,退後一步:“算了。”

手臂的壓力驟然消失,因為男人靠近帶來的壓迫感也一並減弱。江來不動聲色呼出一口氣,側頭看了眼被秦郁上握過的地方:“可我不想欠人情。”

秦郁上縱著鋒利的眉看他,沒出聲。

江來心中輕嘆,繼續道:“我買一條新的賠你。”

秦郁上恢覆冷漠:“只怕你賠不起。”

江來對秦郁上忽然變臉並不意外,彎唇淺笑,一副好脾氣的模樣:“那好吧。”

秦郁上想問“好什麽好”,然而不等開口,門外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。

有人大喊:“玉蘭廳有客人暈倒了!”

玉蘭廳正是劇組所在包間,江來和秦郁上對視一眼,心中同時一沈。

包間門口圍了一群人,在走廊都能聽出裏面的混亂,秦郁上撥開人群走進去,就見梁松倒在地上不省人事。

酒酣的氣氛蕩然無存,眾人皆是一臉驚懼。

“梁、梁導醒醒啊。”

“梁導這是怎麽了?”

“叫救護車,趕緊叫救護車!”

江來跟在秦郁上身後,見狀面色一凝,他蹲在梁松身側,拍了拍對方的肩膀,大喊:“梁導,能聽到我說話嗎?”

梁松沒反應。

江來心中一沈,右手兩指緊貼梁松頸側動脈,只能感受到微弱的脈搏。

秦郁上問其他人:“怎麽回事?”

仇波癱坐在椅子上,臉上血色全無,語無倫次道:“喝、喝酒喝得好好的,梁導興致高,讓我們輪番陪他喝,輪、輪到我、我就給他敬酒,誰知道他突然說胸口疼,然、然後捂著胸口就昏到了。”

江來擡起頭:“胸口疼?”

秦郁上蹲在梁松另一側,目光微沈:“老師前兩天的確說過胸口不舒服。”

劉制片也說:“是啊,梁導最近老說胸口疼,以為是拍戲太累了沒當回事,這、這怎麽突然就暈了。”

“可能是心梗。”江來快速做出判斷,“叫救護車了嗎?”

餐廳經理手足無措地站在一旁,聞言立刻說:“叫了叫了,客人剛一昏倒我們就打120了。”

“心梗?”秦郁上重覆。

接下《分秒》這部戲後他也做了功課,對心梗有所了解,但不敢做出判斷,擡眼去看江來。

“嗯。”江來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。

說話間,他迅速將梁松放平,俯身貼著梁松鼻端感受呼吸,手指貼著頸側再試時,面色變得凝重。

沒呼吸,也沒脈搏。

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。

“梁導沒脈搏了。”江來說。

眾人七嘴八舌,有打電話聯系醫生的,有問救護車怎麽還沒到的,有說是餐廳的食物有問題的。

仇波一個勁兒嚷嚷:“跟我沒關系,是梁導非要跟我們喝的,這事跟我沒關系,跟我沒關系!”

秦郁上忍無可忍:“都他媽給我閉嘴!”

吵嚷的包間瞬間安靜,無人再敢出聲。

江來看了秦郁上一眼,朗聲道:“大家先出去,梁導現在的狀況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。”

劉制片拉著副導演等人離開,仇波嚇傻了,幾乎是被人架走的。

包間安靜下來,江來說:“秦老師,麻煩把窗戶打開,讓新鮮空氣進來。”

秦郁上立即起身,將包間所有窗戶都推開,回頭一看,江來已經脫下外套,挽起袖子,似乎準備給梁松做心肺按壓。

為了演好周蔚然,秦郁上進組前惡補了醫學知識,但只是皮毛,拍戲有餘,真正實用卻做不到。

再加上梁松是他老師,關心則亂,他指尖都在微微發顫。

秦郁上握了握拳,強迫自己鎮定下來,重新在梁松身側蹲下,問江來:“有把握嗎?”

梁松暈倒前大概沒拿穩酒杯,紅酒撒出來浸濕了白色老頭衫,印出暗紅的一片。

江來閉了閉眼,再睜開時只餘鎮定和從容。

“放心,我學過。”

多功能起酒器上帶了把小剪刀,江來剪開老頭衫,同時問經理:“有沒有AED?”

高級餐廳配備齊全,經理忙不疊點頭:“有有!我立刻去取!”

江來稍稍安心,有條不紊繼續吩咐:“再問問客人裏有沒有人隨身帶著阿司匹林或者硝酸甘油。”

“好好!我這就讓人到每個包間去問!”

梁松胸膛露出來,江來雙手交疊覆在上面,做了個深呼吸,開始進行心肺按壓,按壓的同時嘴裏小聲數著:“01、02、03、04、05、06……”

秦郁上表情微怔,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,江來的表情和動作如一幀幀放緩的畫面,清晰地映在他瞳孔裏。

經理一路小跑拿來AED除顫儀,江來正要停下,秦郁上說:“我來。”

他從經理手裏接過儀器,打開,取出電極片貼在梁松胸口兩側,江來退到一邊,秦郁上一秒也沒耽誤地按下放電的按鈕。

明明從未演練過,這一刻兩個人卻配合無間。

放電結束,江來立刻重覆按壓,在數不清重覆多少次後,梁松的呼吸終於恢覆,嘴裏嘔出一大口酒。

梁松緩緩睜開眼,秦郁上湊近問:“老師,感覺怎麽樣?”

梁松氣息很弱,點了點頭。

秦郁上狠狠松了口氣。

隔壁包間正好有客人是冠心病患者,隨身攜帶硝酸甘油,服務員說明情況後,那名客人連忙拿著藥瓶趕來。

秦郁上將梁松扶起,以半躺的姿勢靠在自己身上。江來倒出一粒藥,對梁松說:“梁導,這藥不用吞下去,含在舌頭底下。”

梁松輕輕眨了眨眼,示意自己聽明白了。

救護車在五分鐘後抵達,醫護人員把梁松擡上擔架床。江來一路小跑跟到救護車跟前,秦郁上率先上車,轉身對他伸出手:“來。”

江來楞了一秒,伸手回握住了秦郁上。

秦郁上一個用力將他拉上了車。

紅藍.燈光在寂靜的夜間交替閃爍,救護車一路呼嘯往最近的醫院駛去。

醫護人員為梁松聯上心電監護儀,給他戴上氧氣罩。江來看了眼指標,心率57,血氧91,總算平穩下來。

他松了口氣,這才發現手還被秦郁上緊緊握著。

秦郁上一直關註梁松狀態,忽然手心一空,垂眸就見江來把手抽了回去。

或許因為剛才一直在按壓,江來心跳有些快,白皙面龐上染了一層薄紅。

他抿了抿唇,壓著過速的心跳,面上一派淡然:“梁導不會有事的,不用擔心。”

掌心仍殘留另一人皮膚的溫度,秦郁上收緊五指,低低地“嗯”了一聲。

到了醫院,梁松被推進急救室,江來同醫生講述梁松發病時的情況和急救措施。

醫生診斷為急性心梗,需要立即動手術。

梁松的獨生女在國外讀書,只有妻子在國內。秦郁上打電話過去,得到對方首肯後在手術同意書上簽了字。

劉制片等人打車跟到醫院,喬阮下車時腿軟,差點摔一跤。

梁松在包間忽然暈倒的時候他就被嚇傻了,聽說還要手術,坐在手術室外的椅子上就不停抹眼淚。

江來註意到,走到走廊另一端的自動販賣機上買了杯熱飲。

喬阮弓著身體,頭埋進膝蓋。他從小被保護的很好,從沒經歷過這種場面,直到現在雙腿還在打顫。

頭頂落下一道聲音:“喝嗎?”

喬阮楞了楞,擡起頭,就見江來站在他面前,手中的紙杯還冒著熱氣。

江來又問一遍:“熱巧克力,喝嗎?”

喬阮擡起袖子,狠狠一抹眼淚鼻涕:“不喝。”

他本想說得硬氣,但嗓子哭啞了,聽起來軟綿綿的,配上一張淚痕斑駁的臉,像只奶兇的貓,江來沒忍住笑了一下。

喬阮本想說“笑屁啊你”,一想到剛才在急診室外聽到醫生說,如果不是急救及時梁松很可能沒命,他又把話咽了回去。

要不是江來,要不是江來……

喬阮又有點想哭,咬住嘴唇拼命忍著。他年紀小氣性大,到現在還記得上綜藝被江來“擺一道”,被網友做成搞笑表情包的事,頭一扭,小聲說:“誰稀罕。”

江來沒再說什麽,把紙杯擱在喬阮身旁的椅子上,走到一旁拿出手機,撥通了錢司壯的號碼。

電話是江棠承接的,小孩還沒睡,問:“爸爸,我洗香香了,你怎麽還沒回來?”

小孩聲音軟糯,帶著幾分困意,卻讓江來緊繃了一晚上的神經瞬間松弛。

“崽崽真乖。”江來眉眼帶著笑,“你大壯叔叔呢?”

電話似乎被人拿走,間隔兩秒,響起錢司壯不滿的抱怨:“說過多少次別叫我大壯。”

江來笑道:“我下次註意,Al。”

錢司壯聽出他聲音不對:“你怎麽了?”

江來把梁松暈倒的事簡要說了說:“不用擔心,劇組其他人也在,等會兒梁導沒事我就打車回去。”

“這大半夜你上哪兒打車去?”錢司壯不容置疑,“我現在去接你。”

江來想說不用,電話又被江棠承拿走:“我也去接你,爸爸你站在原地不要亂走,我和大壯叔叔一會兒就到。”

小孩一本正經囑咐的語氣叫江來忍俊不禁,他笑道:“好啊。”

錢司壯問清醫院地址,又問劇組哪些人在,當聽到喬阮的名字時,他頓了頓,壓低聲音說:“怎麽那個害人精也在?你離他遠點。”

江來回頭看向還坐在椅子上的喬阮。

喬阮朝紙杯瞟了好幾眼,終於沒能抵擋住熱巧克力的誘惑,端起來呡了一小口,正滿足地瞇眼,忽然對上江來的視線。他動作一頓,立刻又氣鼓鼓地把杯子放下。

江來暗自好笑,收回視線,對錢司壯說:“如果真有人動手腳,我覺得應該不是喬阮。”

錢司壯楞了楞:“先不說這個,你在醫院等我,我和崽崽已經出門了,二十分鐘就到。”

掛了線,手機彈出電量低的提示,江來鎖屏,想塞進口袋,這才發現外套不見了。

略一回想,他記起在包間脫掉外套就隨手扔在地上,跟來醫院的時候忘了拿。

那件外套背後繡著一個虎頭,江棠承很喜歡,有件一模一樣的,如果丟了小孩估計要傷心。

夜色靜謐,天空綴著點點星光,江來站在窗前遙望,心想待會回去的時候讓錢司壯繞道餐廳,把外套找回來。

另一邊,秦郁上先是安排人去接梁松妻子,又給聞紹去了電話。

姿瑯娛樂是《分秒》最大的投資方,劉制片在來醫院的路上就已經通知聞紹。聞紹今天難得修身養性,正打算泡個澡早點睡,剛放好水就聽說這個噩耗,這會兒已經在來的路上。

聞紹先問了梁導情況,秦郁上回頭看了眼,手術中的紅燈還刺眼地亮著。

秦郁上說:“還在手術,不過醫生說搶救及時,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。”

聞紹松了口氣:“那就好。”

頓了頓,他又說:“我已經跟劉制片說了,梁導的情況暫時不要對外透露,媒體那邊我也讓人盯著。”

這些事不在秦郁上關心的範圍內,他捏了捏眉心,聲音透出疲憊:“你看著辦。”

聞紹聽出來了:“你沒事吧?”

“我能有什麽事?”

秦郁上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有沒有事。前幾天他在片場就發現梁松不舒服,卻沒細想,此刻焦急後悔如山般壓下,讓他喘不過氣。

多年朋友,聞紹了解他,難得正經起來:“有些事就是個命,你看開點。”

秦郁上明白聞紹指的不是梁松,他單手扯開襯衫一粒扣:“不會灌雞湯就別學人瞎灌。”

“我他媽——”聞紹拔高音量,“我招你惹你了我,你個沒良心的王八蛋。”

切斷同聞紹的通話後,秦郁上又打了幾個號碼,咨詢相熟的醫生。期間一個護士從手術室出來,說梁松沒事,秦郁上這才算真正松了口氣。

手機握在掌心,秦郁上轉身,看到了站在窗邊的江來。

那道身影挺拔修長,抱臂立在窗前,簡單的白衣黑褲,卻比任何一道風景都要吸引人。

這一看,秦郁上就有些移不開眼。

重逢後,他還沒好好看過江來。

江來似乎比幾年前更瘦了,眉宇褪去青澀,氣質更加成熟,如一塊溫潤美玉,又像是——

又像什麽?

秦郁上短路幾秒,忽然就想起六年前那個早上,他從酒店出來後,迎著晨光看到的那一片盛放的海棠。

他思緒發散,不由又想起在包間的場景。當時兵荒馬亂來不及思考,此刻冷靜下來他才意識到,江來急救手法堪稱專業。

那一句“我學過”是什麽意思?為了拍戲特意去學的嗎?

就算手法可以學,那準確的判斷和臨危不亂的冷靜呢?

秦郁上揣著滿腹疑惑,雙腳不受控制般朝江來走了過去。

等回神,他已經走到江來身後。江來抱臂背對著他,微濕的襯衫貼在後背上。

出汗了?

怎麽還抱著手臂,是不是冷?

聽到腳步聲,江來回過頭,看到秦郁上後就將抱著的手臂放下。

“秦老師,梁導怎麽樣?”

秦郁上一句“你是不是冷“卡住,喉結一滾,過了幾秒才說:“護士剛才出來說沒事。”

江來也松了口氣:“那就好。”

“謝謝。”秦郁上說,“今天多虧你。”

江來笑了笑,輕描淡寫地道:“劇組請的醫療顧問專門培訓過,我也沒想到有一天真的會派上用場。”

秦郁上目光微斂,從表情看不出到底信沒信。

一陣夜風吹過,正對汗濕的後背,江來打了個噴嚏。

秦郁上不再遲疑,脫下了外套。

江來只覺雙肩一沈,秦郁上的外套已經披在了他身上,隨之而來的還有對方的體溫。

“披著。”

秦郁上完全不給他拒絕的機會,退後一步,擡腕看時間。

已經過了十二點,他說:“這裏沒什麽事,早點回酒店休息吧,要不要找人送你?”

被陌生的氣息包裹,江來心中滋味難明:“我……經紀人來接我。”

微妙的停頓被秦郁上捕捉,他點點頭,神色卻明顯晦暗。

這幾天在劇組拍戲,江來的經紀人從沒現身。所謂經紀人,八成是那個小鮮肉。

秦郁上差點把這茬忘了。

氣氛陷入微妙的沈默,秦郁上沒煙癮,此刻卻莫名其妙想抽一根,就聽江來問:“那你呢?”

秦郁上不願承認他的心情因為這句簡單的問話稍稍提振:“我在醫院守著,老師出來後需要人陪護,他愛人也在趕來的路上。”

二十分鐘差不多到了,江來點了點頭,準備下樓去門口等錢司壯。

想抽煙的欲望越來越強,秦郁上整個人有些躁動不安:“我跟你一起下去,透透氣。”

手術室在十層,兩人搭電梯下樓。

夜晚的醫院安靜無聲,只有兩道腳步交錯地踏在雪白大理石地面上。

正門關了,只能從側門出去,快到門口時秦郁上忽然腳步一頓。

江來側頭,用眼神詢問怎麽了。

除了瘋狂想抽煙,秦郁上跟下來,還存了想看看小鮮肉到底長什麽樣的心思。方才從電梯出來,江來腳步明顯加快,眉眼間藏不住的雀躍。

秦郁上忽然覺得無趣,一晚上兵荒馬亂,他何必再給自己找不痛快。

秦郁上說:“手術隨時可能結束,我不放心,這就上去了。”

江來似乎習慣了他變來變去,點頭道好,推開側門,迎著夜風走了出去。

直到江來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裏,秦郁上才收回視線,轉身正要走,忽然有人叫住他。

“這位先生,這位先生!”

來的是一個身材微胖的男人。秦郁上從穿著認出對方正是餐廳經理。

客人吃飯暈倒,餐廳也怕擔責,經理安撫好其他客人,急匆匆趕過來,滿頭是汗。

聽說梁松沒事後,經理不停地拍著胸口,嘴裏念叨“阿彌陀佛”。

想起什麽,經理把手中拎著的袋子遞給秦郁上:“這件衣服是在包間裏找到的,我想著是不是您哪位朋友的。”

秦郁上接過後,看了一眼。

他這個人對細枝末節一向不在意,從前出席活動,誰穿什麽衣服,做什麽發型,帶什麽珠寶他根本記不住,此刻只看了一眼,他就篤定這是江來的外套。

“是我朋友的,給我吧。”秦郁上說。

經理忙不疊道謝,又說今晚免單,後續可以辦卡打折,言下之意只要梁松暈倒不賴在餐廳頭上,一切好說。

秦郁上不耐煩地聽著,等人一走,立刻從袋子裏取出那件外套,展開,對著燈光研究。

高定衣服他穿過不知多少,江來這件外套只是普通潮牌,亮點大約是背後繡著的那個虎頭。

鬼使神差,秦郁上想試試穿上什麽感覺,可惜江來身高跟他差不多,但衣服尺碼卻比他小一號,他穿不上,只能松松地搭在肩膀,忽然就聞到一股子淺淡的香氣。

秦郁上扯過衣領聞了聞,還真是衣服上傳出來的。

花香不是花香,果香不似果香,秦郁上站在空曠無人的大廳使勁兒嗅,忽然間福至心靈。

這味道他聞過,就在江來的椅子上!難怪他覺得江來的椅子躺起來格外舒服,原來是因為這個氣味。

秦郁上就這樣披著外套在醫院一樓轉了一圈,角落還真有個吸煙區,裏面三兩個人,大概都是深夜睡不著來排遣心情的家屬。

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正好從吸煙室出來,看到秦郁上,特別仗義地分給他一支煙,瞅他半晌,忽然一拍大腿:“你不是那個影帝嗎?我老婆特別喜歡你,你演的電影翻來覆去看過好多遍!”

男人幹脆把剩下的大半包煙都塞秦郁上手裏:“我老婆明天手術,其實就是個小手術,但她膽小,怕得要死,你能給她簽個名鼓勵她一下嗎?”

秦郁上爽快問:“簽哪兒?”

男人脫掉外套,露出底下的淺色汗衫,一拍後背:“這!”

秦郁上簽名簽過不少,但簽在別人衣服上還是第一次,他龍飛鳳舞簽完名,又寫了一句鼓勵的話。

男人連連道謝,笑得眉飛色舞:“這下我老婆可不敢嫌我衣服臭了,就算再臭,這件衣服她也舍不得洗!”

吸煙室煙霧繚繞,秦郁上剛進去又退出來,倒不是因為別的,只是不舍得讓煙味沾在江來的外套上。

他夾了根煙在指間,踱到無人的走廊盡頭。

今夜無月,只幾顆星格外地亮。秦郁上仔細辨認,最亮的那一顆是大角星。

從前聽人說,逝去的親人會變成天上的星星,秦郁上24歲前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。但自從秦霆煥意外去世後,他時不時就會擡頭看,想象哪一顆星星會是秦霆煥。

同一時間。

夜幕下,一輛黑色SUV剎停在醫院門口,一大一小兩個身影沖了進來。

江棠承眼尖,指著頭頂懸掛的指示牌說:“大壯叔,廁所在那邊!”

錢司壯對路況不熟,來的路上繞了道,又突然尿急,此刻來不及糾正江棠承對他的稱呼,開足馬力往廁所沖。

到廁所跟前,江棠承嫌臭,皺著小鼻子不願進。

錢司壯也不知道他這個潔癖的毛病隨誰,只得叮囑:“我很快就出來,最多三十秒,你就站門口等我,千萬別亂跑。”

江棠承捏著鼻子點頭,等錢司壯進洗手間後,他站在墻邊,好奇地四處打量,一眼便看到走廊盡頭站著一個人。

再一看,那人身高腿長,披著的正是那件繡著虎頭的外套!

是江來!

江棠承興奮地跑過去,人沒到聲先至。

“爸爸!”

秦郁上正觸景傷懷,就聽背後響起一聲清脆童音。

未燃的香煙夾在指間,他一回頭,就見一個小孩直直朝他奔來。

江棠承也看到了秦郁上,一個急剎,停在兩步之外。

兩人大眼瞪小眼,俱是一副震驚表情。

此情此景,仿佛昨日重演。

半晌,秦郁上微彎下腰,看著江棠承,笑問道:“小朋友,怎麽又是你?”

作者有話說:

江棠承握拳:這句話該我問吧,怎麽又是你啊!你是誰啊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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